乙女向短篇 - 二.异能(挣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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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被强行留在北区基地的最初几天,你将自己封闭在季凌清为你准备的房间里。
    这间房间宽敞得近乎奢侈,巨大的落地窗似乎将房间与外界的残破割裂,徒留从裂痕缝隙里渗入的柔和光线。
    室内陈设精致,柔软的床铺,衣帽间内满满当当款式亮眼且轻薄舒适的丝织衣物,干净整洁到映不出丝毫灰尘的地板和墙面,和随时能涌出清澈水流的水龙头——这一切,都曾是你在植物馆时最深刻的渴望。
    如今它们触手可及,但你的心情却称得上痛苦。
    应有尽有的房间,每处细节都堪称完美,就算是末世前比现在挑剔很多的你,也挑不出任何错处。
    然而,拥有这些并未给你带来任何慰藉,反而像是阴雨天从骨头缝里渗出的潮湿,带来一种沉闷而持久的痛苦。
    这感觉让你想起末世前,想起无数个被兼职和毕业论文压得喘不过气、直掉头发的夜晚,你也曾幻想过天降横财,让自己能立刻丢掉所有挣扎,彻底躺平,享受毫无后顾之忧的安逸。
    可现在,这份幻想以最扭曲的方式成真了。
    它无需你工作,甚至无需你付出任何努力——只要你对着异能者敞开怀抱,接受这份来自季凌清的“馈赠”,包括他所划定的一切界限。
    然而,你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意识到,这并非恩赐,而是标好价码的囚笼。
    你无法说服自己坦然打开这个、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魔盒。
    每一次水流声,每一次陷入柔软床铺的瞬间,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你,你如今所享受的每一分安逸,都会在日后为你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。
    于是,舒适就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折磨,让你在身体的短暂安宁与内心的剧烈撕扯中冲撞着、分外痛苦地清醒着。
    *
    季凌清的“北区基地”确实如他所说,设施相对完善,甚至有简单的电力供应和净化水系统。
    高墙、哨塔、巡逻的队伍——末世中难得的秩序,与外界怪物横行的截然不同,也彰显着季凌清的绝对实力。
    你被安排住进了那栋豪华别墅三楼的一个房间。推开窗就能看到被精心打理过、却依旧透着末世荒芜感的前庭,以及更远处冷冰冰的铁丝网和巡逻的人影。
    窗户被封上了防盗网,生怕你从窗户翻出去逃跑一样。
    你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凉的铁杆,视线穿过其中空隙,落在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处。
    末世开始后的天空似乎一直维持着如此灰暗的状态,沉甸甸地压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,也压在每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的心头。
    你的目光微动,移动到楼下前庭,正好对上下方季凌清的视线。
    身形高挑的青年单手插在裤子口袋,抬头仰望着你,笑了笑,修长的双指从头顶一划:“嗨。”
    ?
    你默了默,转身,拉上窗帘。
    如果季凌清是害怕你会跳窗的话,那他真是多虑了。
    过了那段被激怒的时间,你还是很惜命的,根本不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逃跑的可能,从三楼的高度跳下去。
    几乎是在你转身的瞬间,身后的窗户就传来了被轻轻敲击的声响
    你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偏头凝神听了几秒。清脆,规律,甚至带着某种长长短短的、刻意为之的节奏。
    确定了。
    能来敲你窗户的,除了季凌清这个毫无边界感的家伙,不会有第二个人。
    为什么还会有人被无视后、还能这么锲而不舍地骚扰啊?
    你在原地站了片刻,还是决定不予理会,结果刚迈出一步
    “叩、叩叩——”
    那声音再次响起,比先前更急促,也更清晰,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,穿透玻璃,清晰落在你的耳中。
    你顿住
    啊,好烦。
    好烦好烦好烦好烦——
    你深吸一口气,猛地转身,几步走到窗前,“唰”地一下拉开了窗帘。
    窗户外没人,你愤怒的视线在与你高度齐平的窗户外扫视,没发现人后,瞬间下移到前庭
    果然,季凌清就站在楼下,仰着头。
    刚刚的动静是他用异能搞出来的。
    异能异能,该死的异能——不仅用来威胁你,还能骚扰你,让你没有一刻安宁
    为什么这种坏东西会有异能?
    见你终于出现,季凌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,丝毫不在乎你脸上不耐烦的神情。
    他抬起手,这次不是敲击,而是朝你勾了勾手指,动作轻快又带着他特有的、令人火大的笃定。
    你皱起眉:“干什么?”
    他显然看懂了,却故意曲解你的意思,他笑着摊了摊手,很是欠揍地拖长音调:“听——不——见——哦——”
    “?”,你捏紧拳头,翻了个白眼,又指了指被封死的窗户,“你进不来的。”
    季凌清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,他眼睛弯起,从口袋掏出一样小东西。
    光线在那物体上反射出一点金属的冷光——似乎是一把看着很是崭新的钥匙。
    他炫耀似的高高举起那把钥匙,晃了晃,然后指向你窗户侧面——你这才注意到,在厚重的防盗网边缘,似乎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锁孔。
    你眨了眨眼睛
    这道防盗网竟然是能从外面打开的。
    比起这个,你有更加在意的问题——
    季凌清为啥要把你房间的防盗网的钥匙随身带着??
    在你不解加无语的注视下,季凌清迈开长腿,如同踩在无形的台阶上般,不紧不慢地走到你的窗户前。
    不过片刻,你便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——随着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原本严丝合缝的防盗网,应声向外弹开了一条缝隙。
   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那扇小窗,季凌清轻松利落地攀越窗台,带着室外的微凉空气和斜进来的细细雨丝,落在你的房间里。
    你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,将手背在身后
    他随手将那只小小的钥匙抛起又接住,揣回口袋,动作自然得像是被他揣进兜里的不是你房间窗户的钥匙。
    他环视了一下你的房间,自来熟得像是回自己家一样,最后目光落在你带有明显警惕情绪的脸上,嘴角惯常噙着那抹柔软明媚的弧度
    “看。”
    异能者的语气轻松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
    “我说过,在这里你很‘安全’。”,他特意加重了“安全”两个字,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    他的目光掠过你,落在紧闭的房门上,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。
    “比起那扇门,或许你更该担心这扇窗?”
    你的呼吸静止一瞬:“……比起窗,这里更值得担心的、”,你迎着他好奇的目光,带着一种很不计后果的报复心理,“不是你吗?”
    几乎是在你话音刚落地瞬间,你们之间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,声音无法传播。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有几秒,季凌清向你走近一步,你后退一步,直到小腿撞到柔软的床沿,退无可退地跌坐在床沿。
    异能者的右腿膝盖伸进你的双腿缝隙,压在床沿,他俯下身子贴近你往后仰的上半身,居高临下地盯着你
    “你是在害怕我吗?”
    还没等你回答,他就自己轻轻地回答了
    “你在害怕我。”
   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陈述句,却让你汗毛直立,但你的背后就是床了,已经没有继续后退的余地,你的手抵上他压下的胸脯,把他往外推
    “走开。”
    他却一把握住你的手,声音平静。
    “你不应该害怕我,留在这里,你会有你想要的一切。”
    你全当他在放屁,见手被他控制住了,就曲起腿,踩上他的腰腹,就像在健身房骑自行车一样,把他竭力往外蹬。
    季凌清低头看了眼,又抬眼瞥了下你憋得通红的脸,似乎是笑了笑,故意使坏地继续往下压了压,才顺势起身
    你跟个翻不了身的王八一样躺在床上缓了会,才手臂往后一撑用力直起上半身,半晌,终于回过味来季凌清方才说的话。
    “听话?”,你重复着这个词,像是没听清一般
    ”嗯,听话。”,季凌清状若好心地肯定了你,他靠着你坐在旁边,此时正歪斜着身子,将头靠在你的肩膀,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,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,“比如,现在告诉我,你饿了,或者渴了。或者……只是对我笑一下?”
    笑笑笑,笑个毛线笑。
    要不是怕他搞你,你恨不得一个头锥捶死他。
    你保持沉默。
    意料之中的反应。季凌清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惋惜:“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呢。没关系,我们有的是时间。”
    说话间,他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你的脖颈,随着他唇瓣的翕动,软软地蹭过你的皮肤
    你一个激灵,下意识伸手推开他,谁知季凌清像是直接预知了你的动作般忽然伸手,在你的手碰到他之前捏住你的下巴,力道不重,却足以让你无法挣脱。
    他的拇指摩挲着你的下唇,陷进你的唇缝,手上是侵略性如此强的动作,他的头却跟黏住了似的依旧埋在你的肩膀处,甚至还撒娇般地蹭了蹭。
    “别动哦,我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呢,别再惹我生气了。”,他轻声说,语气亲昵,“你知道为什么的……所以,别让我等太久,好吗?”
    他的指尖微微用力,迫使你张开嘴,然后,他将一小块东西塞进了你的嘴里。
    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,是巧克力。因为不易保存,是末世里极为罕见的奢侈品。
    你下意识地想吐掉,他却捂住了你的嘴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:“吃掉它。这是命令。”
    好想吐他脸上。
    但是怕他舔掉
    你面无表情地吞咽着巧克力,甜味变得苦涩黏腻,沾在喉咙里,难以下咽。
    *
    你算是发现了,冷暴力,对季凌清根本没用。
    为了反抗他的控制,你深思熟虑辗转反侧,最终还是采取了在亲密关系中百试百灵、令无数受害者苦不堪言的方法——冷暴力。
    对季凌清,你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。
    他送来的食物,你等他离开后才开吃;他试图搭话,你便转过身,用后脑勺回应。
    你以为至少会让他感觉挫败,但季凌清似乎并不在意。他依旧我行我素,甚至变本加厉。
    清晨,你会在床头发现迭放整齐的、根据当日天气挑选的衣物,甚至他的审美也很不错,搭配出的效果比你末日前费劲吧啦地跟着视频学的穿搭还要合适你——这个认知让你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屈辱。
    午餐和晚餐,他总会恰好出现,带来符合你口味的食物,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摸清你的喜好,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些新鲜食物的,你唯一能做的,就是在他笑眯眯地试图亲手喂你时,给他一个坚定的后脑勺。
    更过分的是在夜里,他甚至会试图帮你放洗澡水,被你用冰冷的眼神逼退后,这位毫无边界感的异能者才耸耸肩,抱臂倚在门框上,注视着你像防贼一样快速锁上浴室门。
    他几乎要包揽你的一切,细致入微,无孔不入。这种过度的关怀让你烦不胜烦,像被柔软的蛛网一层层缠绕,挣脱不得,黏腻扰人。
    但你又不敢有过于明显的反抗。
    或许是因为在植物馆的最后一天,他的那一句轻描淡写的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”,或许是他在你面前劈开怪物时的残酷利落,又或许是他总是带着笑,你无法捕捉他的真实情绪,因此只能战战兢兢地踩着已知的界限,做出一些微小的反抗
    你甚至绝望地想
    也许这些反抗,在他眼里,和调情没什么区别。
    你在末世前,是名再普通不过的女性,没有显眼的样貌,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,也没见过那么多世面,甚至有点宅和社恐,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季凌清这种思维模式异于常人的存在。
    但这样的你,这样普通的你,却在失去一切后,独自在危机四伏的末世里挣扎求生了几十天,就算其中有季凌清的暗中帮助——
    但那又怎么样?
    至少在那段路上,你所经历过的疼痛和恍然,都是毫无保留地作用在你身上的。
    你面对过怪物的利齿,忍受过极度的饥渴,依靠自己的观察和急智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来。你或许普通,但你绝不脆弱。你内心深处那份求生的韧劲和清醒的认知,是季凌清再多的物质馈赠也无法磨灭的。
    你知道,眼前的安逸是毒药,哪怕它包裹着诱人的糖衣。你必须做点什么,哪怕收效甚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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